记不清上次整理冰箱是什么时候,今天拾掇时,只觉得她老了。
买冰箱那天我没有跟爸妈一起去,那时候妹妹还小,我要在家带妹妹。新冰箱搬进来的时候,我跟妹妹正躺在客厅的小竹床上乘凉,那年月,我们家还没有冰箱,也没有空调,靠着乘凉的只是一架台式风扇。
有了冰箱的夏天,似乎变得凉爽许多,速冻层塞满各类雪糕。我们一家人都贪凉。酷暑盛夏,白米饭似乎变得干涩难咽,总是贪恋用冰箱里那蒙着白色霜花的雪糕,来降一降骄阳炙烤下的暑气,于是棒冰雪糕成了我们姐妹俩一日三餐饭后冷饮。妈妈常常在看八点档肥皂剧时来一根。她喜欢津津有味地对剧中人物评头品足,一如津津有味地呲溜呲溜吸着棒冰。爸爸的吃法比较奇特,他把白糖棒冰融进冰啤酒,冰上加冰,这是独属于他的夏日清凉。
“当心啊,别把冰箱撞倒了”,妈妈常说。那时候,妹妹刚会跑,踉踉跄跄总是摔倒,常常磕到桌角凳椅上,委屈得大哭,我们总打趣安慰她:都是桌子不好,让爷爷把它劈了当柴火可好?如此一来,家里一切家具都有沦为柴火的危险,但是唯独对冰箱的偏爱胜过小妹,唯恐冰箱被她磕坏了似的。
那时妈妈工作很忙,清理冰箱的活自然交给我,我总是仔细擦拭冰箱的每一个缝隙,最喜欢把冰箱门擦得如新买时般光亮。其实冰箱本来就不太脏,但是我愿意常常去清理她,似乎对这夏日功臣怀有一份天生的依恋。
再后来上初中高中大学乃至工作,夏日时光常常被琐事挤占,不过还能常常吃一块棒冰,喝一碗绿豆汤,抑或吃一碗水晶糕,在烈日炎炎的夏天捕获一份慵懒式的冰凉,聊以慰藉。不过收拾冰箱的活渐由妈妈和妹妹代劳,自此我便再也没有费神去整理过她。
今早妈妈着急上班,再说叮嘱我整理冰箱。我的整理手法一如当初,只是当年干净的抽屉,已经有几个出现再也无法修复的裂痕,隔离板的缝隙里藏污纳垢,任我怎么细扣强擦都无济于事。把手处的油漆已经脱落了,露着斑斑驳驳的灰色印子。冰箱门上残留着小时候贴画的轮廓,怎么也擦不掉。
她老了,没有以前干净,也没有以前制冷效果好,但是她真真切切地冷藏了四季和朝夕,冷藏了一个又一个的日子,也冷藏了日复一日的生活。再次打开它,我似乎还能闻到旧日的味道,那些业已消散的日子被这味道勾起一二。
旧日里的台式风扇,掀盖版的电饭煲,笨重的熊猫牌电视机,轻轻一碰便咯吱作响的竹床,最后都一一在我的生命中消逝。我想要不了多久,这台冰箱也将被替代。
生命中,珍贵的人和物,常常来不及细细道别便一一脱手而去,有的甚至是碎了。她们的离去似乎也带走了曾经的一段生活,或许那段生活里,我们活得爽脆刮辣,抑或绵软柔情,以至于念念不忘,细细摩挲那样的日子。那样的日子就像树上的果实,等待的过程很甜蜜,可我总难以意识到。我期待结果,然而果实离树的那一瞬,就开始走向过期。而让人遗憾是,直到它过期了,我才被意识到它曾给我带来甜蜜。
那些旧物里就曾藏着甜蜜的过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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